风有情，花有意

陈思茵

四月，南方的落花纷纷扬扬，如雪花般飘散在地。这人间四月的飘雪并无寒意，反倒是温暖人心。

白昼里，各种繁琐之事纷纷扰扰缠缠绵绵，它们像铁丝网般共同构筑起一个坚不可摧的囚笼，门口挂有一个牌子——“禁止外出”。毛因因此感到十分压抑，但她也总能将其隐藏于心，笑脸相迎各种人和事。夜深时分，世界似乎复归平静，发亮的灯管嘶嘶作响，她木然地看着电脑的显示屏，机械地敲打着键盘，眼神迷离，甚至不知道那些字母构成了什么奇怪组合。

忽而，一阵微风轻轻地从窗户飘了进来，也送来了一抹淡淡的花香。毛因猛地站起身来，“是玉兰花！玉兰花！”她心里呼喊道。仿佛上一秒的她双手紧握铁丝栏，在“牢笼”门口苦苦挣扎，这一秒就完全重获自由。她自顾自地便跑出门去，直奔着玉兰树的方向去了。

毛因站在树底下喘着气，仰起头来一动不动地望着玉兰树，月正当空，柔和的月光如流水般从茂盛树冠的罅隙中透下来，一阵又一阵的风吹来，树便嗦嗦作响，地上斑驳的树影也在静静摇动，眼前之景如闪耀的繁星，星光微弱，却惹人心动，她的眼里竟泛出了泪光。

望着望着，月也开始西斜，那光轻轻地打在了树干上，树皮上的裂纹纹理无序地“排列”，纵横交错，或因自然开裂，或因动物破坏，或因人为干扰，便也显示出大树的经历、岁月在变迁，但不管怎样，它依旧开它的花，送出阵阵芳香。低头一看，它强大的根茎已经撑裂了水泥路面，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，它时时刻刻保持着自己。

树皮的裂纹让毛因一下子就想到了父亲的手——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。是父亲带她“认识”了这棵树。在炎热而烦闷的夏日里，父女两人就拿着小竹竿来到大树下采撷白玉兰，亦或拾起几朵飘落的白玉兰，再用一片玉兰树叶做成一个圆锥状的漏斗，整齐地放入些小花，就像一个微型花束，摆放在家中的客厅里，那清香仿佛会持续一个夏天之久。

两周前的夜，毛因也和父亲来到了玉兰树下，只不过他们没有摘花，而是细嗅着这花香促膝长谈。

毛因忧郁地抚着玉兰树的树干，问道：“爸，你年轻的时候也常常困在‘囚笼’里吗？”

父亲疑惑了半晌，却也突然心领神会：“嗯，也是的。”

她继而追问道：“难道你不曾想过逃离吗？”

父亲笑了笑，长叹一声又反问道，“这‘囚笼’啊，不都是我们自己造的吗？这世事虽纷繁冗杂，但总有自我安排并解决的办法。”

毛因本因父亲理解了自己的“囚笼”而感到满意，却又因为父亲后来的回答而陷入了更加迷茫的境地。她本想继续追问什么，却也问不出什么来了，遂坐在树旁的长凳上，静静地看着繁星点点的黑夜。

而这一夜，毛因独自一人站在树底，摸着玉兰树的树干问了同一个问题——“你年轻的时候也常常困在‘囚笼’里吗？”

这时，风起了，树又嗦嗦作响，玉兰几朵，纷然落下，清香阵阵，毛因就蹲坐在树底下，竟开心地笑了。